父親 （二）

          昨天晚上回家吃晚餐。爸爸一如以往說他要說個笑話。我心裡知道，又要聽笑話重播了。爸爸的笑話大概就是那幾個，每一個都已經重複Ｎ遍，但是每次他說笑話時，自己都會忍不住發噱的笑出聲來。做子女的我，就假裝是第一次聽笑話，也跟著哈哈大笑。
          爸爸年輕時幽默風趣，還記得小時候，晚餐過後，媽媽收乾淨餐桌，全家一起工作。我們寫作業、爸媽討論學校的事務或改學生作業。爸爸時不時就會丟幾個笑話，逗得全家哈哈大笑。印象深刻的幾次是媽媽被逗笑到直不起腰，甚至笑出淚來。

即便認知退化，父親仍愛說笑話。

          爸爸隨著年紀漸長，再加上車禍和腦部開刀，認知能力逐漸退化，說話變含糊，話也變少了，行動也不方便了，脾氣也沒了，每次過去吃完飯，全家一起看電視，爸爸就像是棵植物，沒有聲音，也沒有表情，有時配合著電視的字幕，無意義的重複複誦。有時問他今天好不好？他總是說 “很好。今天洗了個澡，還有出去散步。” 要打開爸爸的話匣子，以前是談政治，現在就是講笑話。只要問爸爸，今天有沒有笑話？ 爸爸就會眼神活了過來，嘴角上揚，開始說他的笑話。他最愛講三個笑話： 老醫師和送魚的漁夫笑話；拉琴拉很難聽，最後朋友拜託別拉了的笑話；一位不會說話的人，被請婚宴吃飯後說，我都沒說話，你離婚和我無關的笑話。因為聽不下數百次，所以真心覺得不好笑。
          前幾年，對於這幾個陳腔濫調的笑話，我聽完後常常無意間皺著眉頭，不知如何假笑。現在的我，大概開始會害怕失去父母吧？？ 每次去吃飯都吃得很認真，每次父親講完笑話，我都捧場用力大笑，好像第一次聽到似的。
          父親現在八十四歲。我猜，等父親上天堂後，聽到這三則笑話，我會笑出淚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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父親 https://juneandpatrick.blogspot.com/2016/11/blog-post.html